东京也无非是这样
今年年初搞了日本签证,本来计划4月30号去。但是那个时候我爸忽然说要搞进宅1,所以耽搁下来。 改机票改到了7月4日——随便选的,前后也没有连着的公共假期。没想到龙树凉这鳖孙给我整了个大地震预言, 出发前我都没跟父母说,免得他们在抖音刷到了相关视频胡思乱想。
旅途
4月30日的航班会在桃园转机,改签之后变成直飞东京。这趟旅程真是折磨,8小时多也睡不着, 也没有精神读书看视频,亏我还下了一堆脱口秀,也就看了 Louis CK 的 Hilarious 。《睡魔》第二季看了个开头, 伐木累,呵。诡异的是我脑海里面一直回荡 My Little Airport 的《京都民宿夜》,但我去的是东京啊。
入境没太多问题,除了填入境卡和海关申报:入境卡这里很搞笑的是有个人会举着一个二维码, 我以为是像新加坡那样扫码在线填,想不到这个码是提供一个样本,入境卡还是得手填。 海关申报我就不看他们的二维码了,直奔柜台,但是那里两支笔有一支没有油墨了,只能等前面的乘客填完。
过了海关一切都很顺利,买到了 Suica2 感觉自己可以畅行无阻了。
7月5日
飞机降落的时候才5点多(东9区),我之前一直担心时区问题,但是落地连上网,手机自动切换了时区, 跟手机同步之后,Fitbit 的时区也改过来了。跟朋友李子约了11点半在东京站见,感觉时间非常充裕, 伊建议我先去酒店放下行李,我有点不以为然——我就一个背包,因为没有带着电脑,所以背包比较轻。 就这样背着也无所谓。我打算先去附近的神社转转。
没想到日本的轨道交通系统还是把我绕晕了:
- 不同的列车会在同一个月台停靠。
- 同一辆列车会在途中某个站切换成另外一条线。
就这样,我没有坐上最快捷的线路,磨蹭到十点多才到东京站。神社是没有时间逛了, 直接在丸之内方面出了站,到处走了一下,逛了一下附近的丸善书店。

Figure 1: 丸之内站房
东京站1914年竣工,是东京的交通枢纽。丸之内站房是日本政府的重要文化财3, 车站前广场有井上胜的雕像。
和李子11点多在八重洲中央口会面。我们最迟在2019年结识,终于在多年后会面。 伊带我吃了我人生中第一顿 Omakase ,不过我舌头迟钝,没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 这家店做生意也有点不老实,主厨拿出四个不在套餐内的扇贝问我们这扇贝怎样做。 就这样赚了套餐外的钱。这家店叫八重洲 鮨4。
吃完饭李子有事要忙,推荐我从丸之内方向那边往皇居内苑那边玩,「反正也没到酒店入住的时间」。 于是我顶着烈日走了过去。老实说,皇居外苑也着实平淡,各种建筑(如百人番所)都是战后重建。 随着游人走进去,三之丸尚藏馆还在装修。走到本丸迹,看到日本鹡鸰和大嘴乌鸦。

Figure 2: 日本鹡鸰
我的手机拍得不清晰,不过头上的白斑还是足够让懂鸟识别出种类。

Figure 3: 大嘴乌鸦
大嘴乌鸦是真的大,估计能有我一手臂长。新加坡的家鸦已经很大了, 日本的大嘴乌鸦比家鸦还要大一头。敢情后羿射日剩的金乌就逃到日本繁衍下来, 但凡后羿跑到日本猎乌鸦回家当乌鸡煲汤,嫦娥也不会跟伊离婚。 此后在东京的旅程中,鸦鸣常在。
赤日炎炎,我逛完天手台就回去,准备去酒店入住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日本政府不重建天守, 只留一片光秃秃的草地。反正都是战后重建的伪古迹,多建一座有何妨?
酒店在浅草线上人形町站附近。从人形町站出来,瓷砖老旧,天花露出各种布线,然而很干净, 甚至比新加坡大部分 MRT 站都要干净。
我住的酒店房间非常小,估计没有四叠半5大,但是偏偏有个浴缸——看来日本人真的很喜欢泡澡。 马桶装了日本拳头产品——智能马桶盖,我小便的时候尝试了一下它的冲水功能,觉得水流冲得菊花有点痒。 当时担心不喜欢这个马桶,后续大便的时候会很麻烦——事实上并没有,后来大便之后试用,感觉很舒服。 可能是因为拉屎之后,肛门扩张了一下,神经暂时被压制了之后没有那么敏感。
在酒店小睡一会之后,我就去了秋叶原。我和网友 Yuki 约了在那里见。也是跟伊约会面地点, 我才知道日本地铁站把检票口称为改扎(Gate),跟出口(Exit)还不一样。我从浅草线坐过来, 约碰头的地方是 JR 的秋叶原站,为了找碰头的电器街改扎,我把秋叶原站上天入地转了一圈。 之前听说日本垃圾桶少,我喝了个罐装饮料,找遍秋叶原站都找不到一个垃圾桶。最后还是在 7-11 扔掉。神奇的是这么少垃圾桶,街上还是这么干净,拉踩地说,比中国和新加坡都要干净,神奇。

Figure 4: 秋叶原街景
Yuki 是我的网友,伊在日本多年,日语娴熟,这几天心脏有点问题,还在检查。 都这样还出来带我逛秋叶原,我非常感动。
他带我穿街过巷去找本子店。 第一家挺正规的,R18 的区域跟普通区域有个帘子隔开,墙上的本子按照作品分区, 架上的本子就凌乱地堆在一起。有一侧墙上有单行本,按五十音——记得是按作者名的五十音排序。 我翻到一些熟悉的作家,最后买了 H 氏的一个单行本。后续去了另外两个店, 本子摆放对我这个不熟悉日语的人来说,显得毫无章法,找到我喜欢的工口画家 I 氏的作品, 但那是 Comic Market 上的签绘,一张签绘居然要1000日元,我还是嫌贵。等 C107 再亲自来吧。
翻完本子,我们找了一家链锁烤肉店,吃了上面的限定的和牛——可惜是自己烤,火候掌握得不好, 烤到最后就是烧焦脂肪的味道。吃完我们就挥手道别了。
7月6日
之前 Yuki 已经帮买了横滨万叶俱乐部的票,下午我们计划去那里泡温泉,然后跟我前同事 YF 吃饭。
所以上午我就去了李子推荐的浅草寺。浅草寺大部分的建筑都在东京大轰炸中被毁然后重建的西贝货, 我从二天门进入,这个二天门倒是真的元和4年(1618年)的古董。 门前的手水砵也是安永六年信徒奉献的。

Figure 5: 浅草寺二天门

Figure 6: 二天门前的旧手水砵
从二天门进去,很快就到浅草神社,神社正在准备夏诣,我去神社前面纳奉了200日元—— 无他,想起《日常》而已。
逛完神社,我从宝藏门出去,一直到寺前的商品街,准备从雷门重新进入浅草寺。

Figure 7: 雷门
雷门也是二战被毁然后战后重建的假古董,门上大灯笼是老朋友松下幸之助捐赠的。 穿过雷门是一条商品街,游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我一路穿过宝藏门,在正殿前抽了一发签, 得吉,菩萨挺给面子的。正殿供奉的据说是观世音菩萨,秘藏的本尊像也看不到, 两边的对联我也看不懂,拜了几拜我就走了。

Figure 8: 正殿
从正殿到影向堂之间有几个真古董,如宝篋印塔、阿弥陀如来铜像以及古桥。

Figure 9: 宝篋印塔与阿弥陀如来铜像

Figure 10: 古桥
排队看了影向堂的7尊菩萨,我去到新奥山,这里有很多碑, 连虚构人物《半七捕物帐》里面的半七也给立了块碑!里面有一块明治十二年(1879年) 立石斋高桥先生碑,碑文都是汉字——现在有点后悔没有把整块碑钞下来。 不过我的照片还是挺清晰的,我把碑文录下来:

Figure 11: 石斋高桥先生碑
先生尾阳人也,姓高桥氏,讳丰珪,字子玉,石斋其号也。父讳曾平。家世以击剑著。
先生状矮皙而志刚毅。年未弱冠,承业,益盛。前藩主德川公擢用为教授。既而慨然叹武技之不足以传于后, 遂辞职游东京。
自是专意文物,咏国风、作绘画,最喜书札而学之。自颜柳怀素与(此字不明)苏米诸家,悉钟其秀以供咀嚼。 昔者张长史观舞剑而得书法,先生固已善剑,其法自与书融会,不复待悟入,故崯崎拓落,矜庄婉转,莫不(看不清) 姿态也。
家素乏资产,又无亲戚朋友之援。TBD(后续的我有空再整理吧)
看完新奥山的碑,去买了瓶水喝,五重塔不开放,Yuki 也醒了,出发去横滨。在浅草线出发去横滨, 路上经过上野站,想起鲁迅的《藤野先生》,也就有了本游记的标题。
到了横滨,Yuki 还没有来。先出站逛逛。买了个横滨月饼,面积上比象棋略小,更厚一些,红豆沙馅, 里面包着一颗栗子——我觉得把栗子碾碎加点别的佐料会更好吃。我出去那个出口有一个瓷砖画, 画的应该就是黑船来航——神奈川条约就是在横滨村签订的6。
跟 Yuki 会合之后我们便出发去万叶俱乐部,路上顺便把午饭解决了,我希望整点荞麦面——日本特色嘛。 于是 Yuki 带我在各个商厦中穿梭,话说日本商厦的冷气远不如新加坡,稍微远离商店, 室外的酷热便扑面而来。最后我们选了一个日式食阁,我吃了一碗加了寿喜烧式牛肉片的荞麦面, 荞麦面本身还好,汤也有点鲜味,但是寿喜烧那甜味真的难顶。

Figure 12: 横滨港口,这两座高楼看起来像长了笑脸的世贸中心
万叶俱乐部是一个综合休闲娱乐中心,主打温泉,就在横滨那个巨大的摩天轮对面。至于为什么在闹市区有温泉呢? 把温泉从泉眼那边运过来,重新加热(有些池还会打点二氧化碳进去)。
从来没有去过澡堂的我,赤身裸体走在一群大叔中间(虽然本人在生理上也大叔很多年了),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 泡一阵子也就放开了。我主要跑室外的几个池子,泡几分钟就得起来吹吹风,有几个一直泡着的大叔, 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在低温慢煮自己。现在是夏天还好,我很好奇冬天要怎么办。
泡澡的时候试了一下桑拿,有干湿两种,我都进去试了,三分钟都顶不住。 泡完澡我们去体验了一把岩板浴。其实就是提供躺在加热了岩板上,不同的房间岩板构成不同,这部分就属于玄学了。 这岩板浴相当是削弱版日本干桑拿。
从万叶俱乐部出来已经六点多,约好的 YF 已经到楼下了,伊把标志性的长发剪了,只留了一头干爽的短发。 我们一路扯了点以前新加坡熟人的八卦,然后去吃了一顿日式猪排饭。吃完顺着海边逛了一下, 顺路去看了日本丸,Yuki 误以为这是当年来航的黑船,我们当时都纳闷为什么黑船是白色的, 回去的地铁上我搜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日本丸,1930年下水的帆船。

Figure 13: 日本丸

Figure 14: 宠物小精灵井盖,听过《无聊斋》井盖卡一期的朋友估计会有兴趣
7月7日
早上决定先去李子推荐的东京大神宫——不过这个神宫跟「大」没有什么关系,鸟居进去就是正门, 正门进去就是正殿,一览无遗。在这里抽签抽出了大吉,李子建议我再买两个御守。 但是卖御守的地方刚好被围起来了,不知道是哪个节目组在拍七夕特辑,问了一下还要围个二十分钟。 我看到几个有男有女浓妆艳抹的演员出来摆 Pose ,就拍了张照片先走人了。

Figure 15: 节目拍摄现场
李子吐槽我人家不让拍摄,我还偏要拍摄。嗐,「叛逆是英雄的特权」和「不被发现就不算犯罪哦」7 都是日本人教的,错的不是瓦塔西,是阔诺赛锴。
我离开东京大神宫之后,去神田神宫。坐地铁到御茶之水站。出站往神社走去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汤岛圣堂——可以说就是东京孔庙。 旅游不做计划的好处在于常有惊喜。

Figure 16: 从入德门拍摄的汤岛圣堂
从入德门望进去,知道大成殿,树荫之下,有幽森玄远的气象,可惜我手机的相机一般,就在这个时候我萌生了整个相机的念头。
汤岛圣堂是元禄三年(1960年)从上野移到此处的,明治之后,文部省、国立博物馆、东京师范学校和东京女子师范学校都一度在此。 1923年大成殿等建筑被烧毁,1935年重建,是真文物——我对文物的标准很欢送,二战前搞的就算8。
日本学校教育发祥地石碑没有看到,这有点遗憾。孔子像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1975年台湾人送的( 后文可以看到我对台湾人有些行为很是不满),旁边的楷树郁郁青青,是闷热东京难得的清凉。

Figure 17: 汤岛圣堂孔子像
逛完汤岛圣堂我去了神田神社,这个神社无甚特别(粗枝大叶的话所有日本的神社都一个制式),手水砵处净手,然后进鸟居, 神田神社不大,一进鸟居正殿一览无遗,没有曲径通幽的雅致。旁边买文创的大厦比神社主体都要大,楼下的厕所也很干净。 匆匆逛完,我又回去东京大神社买了御守,然后去三鹰市吉卜力美术馆。
三鹰市这个市令人困惑,如果在中国,我在 A 市旅行,B 市的景点我基本敬谢不敏,但实际上,作为东京都的一部分, 从东京大神社出发到三鹰市的吉卜力美术馆,也就是47分钟车程。
从地铁出来也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我决定先去吃午饭——考虑到我将要穿越井之头公园,这个场景还真的很《孤独的美食家》。 昨天跟 Yuki 玩的时候,我问伊日本有什么别的国家吃不到的水果吗?伊说想不到。 而在食物上,日本能吃到而外国很难吃到的东西,我能想到的就是马肉和鲸肉,于是我在 tabelog 上找了一家可以吃马肉的居酒屋。 这家居酒屋在小巷的地下室,信号非常差,我用店里的 WIFI 连上才能用 Google Lens 翻译,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家店只支持现金。 所以最后我就点了个马肉刺身算了。吃完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基本都是姜蒜的味道。这种东西估计就像《黑社会》里面 Jimmy 说的龙头棍, 很好吃吗?吃过尝过鲜得了。

Figure 18: 马肉刺身
吃完马肉刺身,我慢慢步行去吉卜力美术馆,路上遇到一家二手书店,虽然不懂日语,但还是进去看看。 在丸善书店大致看了一下新书店的选书和排列,可以看到很多 AI 相关的书, 另外若干个专门的架子就是:考公务员和司法考试!装帧也是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旧书店不用追逐潮流,加上旧书装帧朴素, 逛旧书店有不同的风味。这里卖的二手文库本我很喜欢,尺寸便携,纸张摸起来也舒服。东京地铁上时见乘客掏出纸质书阅读, 不愧是工业化超过百年的国家(貌似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Figure 19: 书店一瞥
一路穿过井之头公园去吉卜力美术馆,井之头公园绿树繁茂,但依然很热,因为没有风。一路上看到几种鸟:普通鸬鹚、夜鹭和小䴙䴘 (pi 第四声 ti 第一声)。小䴙䴘在池里筑了巢,安稳地孵蛋。我停下来,看了很久,再次悲叹我没有相机。

Figure 20: 普通鸬鹚

Figure 21: 夜鹭

Figure 22: 小䴙䴘
待我穿过井之头公园,去到吉卜力美术馆,我才发现它需要预约门票,此时门票已经没有了——锅在我,昨天在横滨 Yuki 就提醒过我, 日本人老爱搞预约,我也没有查这个美术馆,这下真是样衰了。去旁边的罗森买了饮料,顺便买了个吉卜力周边给网友,然后再次横穿井之头公园。 我打算在路上好好想想「跟住去边度」。
回去地铁站的路上,看到一块《松本训导殉难碑》,这个松本君是一个小学训导(不知道是不是类似德育处主任的角色), 他们小学来到这附近春游,有个学生落水了,松本君尝试救伊,不幸牺牲,于是群众为松本君立了碑,大正七年(1918)立的。 上面说了死者「通和汉之学」,是师范学院出身,而且「尊王」,不知道有没有「攘夷」。 想起昨天看到《石斋高桥先生碑》,二十世纪初期,通汉学的日本人还挺多的。要是清朝之后中国能快速恢复为统一的政权, 快速工业化,一战的时候把列强的陆军都扫下海,日本没准还在中国文化圈里,我何必靠着 Google translater 跟人苦哈哈地交流9?

Figure 23: 松本训导殉难碑
回到井之头池,小䴙䴘父母已经开始觅食,几只雏鸟也开始四处游水。我再次悲叹没有相机。

Figure 24: 小䴙䴘一家
回到地铁,我决定去银座伊东屋(一家文具专卖店)。因为我一直都挺喜欢花里胡哨但又有实用功能的文具。 日本每年都有个文具大赏,所以我觉得日本还是会有很多外面很难找到的产品。这个故事最后成了一个事故: 我在那里买了一支 Lamy 的钢笔,那个实习售货员还是英语流利的帅哥,等我回到新加坡工地打开一开,笔尖弯了10, 根本无法用。买了三支可擦的中性笔,有一支我拼了老命都拧不开。能正常使用的只有 Lamy 的中性笔, 还有一支三色笔——但其实这是斑马的产品,不过这一支是伊东屋联名的。看了一些日本文具大赏的视频, 好像最近很多得奖的作品都是这种多用途笔或者是在墨水上面创新的笔,我对这种作品其实不算很感兴趣。 这次之后,估计以后都不会有「特意去日本买文具」的心思了。
从伊东屋购物出来(当时心情还很好),我决定去许知远的单向街书店看看,原因很简单:步行可至。

Figure 25: 单向街
去到书店,只有一个留齐刘海的小姑娘在店里,伊是从中国过来打工的。我问伊许老师在不在。伊说许老师一年来三次。 我点了一杯西瓜气泡水,然后拿了一本《在东京重造中国》上二楼, 翻了一下里面的篇目,读书群里面有人转发了傅国涌7月7日凌晨去世的新闻,这巧合的。

Figure 26: 《在东京重造中国》
我在二楼读完了《在东京重造中国》里面写汪精卫那篇,整个过程店里只来了一个客人(因为伊没有消费,所以我不说顾客)。 下楼的时候还看到很多李慎之的书,都是读道社出版的,但偏偏是简体中文。结帐的时候看到店里有两个员工,我问小姑娘, 你们到底靠什么维持营业啊。小姑娘回答说今天是工作日,周末人还是很多的。但我还真的不是很相信靠周末人流的收入可以维持这家书店。

Figure 27: 《李慎之口述往事》
从单向街出来我决定步行回酒店。在东京漫步,有永井荷风的风致。 但说到这个啊,硬是要我的概括一下新加坡的话,新加坡是一个我不愿在里面步行的城市。其他城市——哪怕是深圳,我都愿意步行一两个地铁站的距离。 而新加坡,每天从地铁站出来到我家那段路程,尤其是走过了 Jurong Walk 之后那段路程,非常落寞和乏味。
路上看到维新会选举的车。此时正是选举季,昨天在秋叶原穿梭的时候也看到某个政党的参选人员在车上慷慨激昂,我跟 Yuki 讨论了一下新加坡和日本选举的异同,在日本参选真是一门只赚不赔的生意。在我写这一段的时候(
),日本选举已经完结。 维新会还有个叫石平的归化日本人当选了参议员。我看到这个「日本维新之会」牌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昭和维新之歌》(汨罗渊中波涛动) 以及我之前想的「二二六巡礼之旅」。
Figure 28: 维新会
回到酒店,前台大爷在用雅虎看新闻。我小学五年级第一次接触电脑,访问的第二个网站就是雅虎,我瞥见的页面真的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我问大爷,今晚七夕有什么地方适合游客去逛一下。大爷靠着 Ipad 的语音翻译推荐我去增上寺。
我想象中动画那种「东风夜放花千树」,穿着浴衣的少男少女穿行在各种摊位中的热闹场景并没有出现。增上寺外面黑乎乎的, 买祈愿小纸条的摊位也不开灯,开灯我也不打算光顾他们,一来,要200日元还是300日元,我抠;二来我的愿望是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个愿望太大,他们的竹枝挂不起来。
增上寺的正殿在举行七夕祈愿活动——如果不是搞活动,这个正殿平时估计是不开放的。我进去的时候,和尚已经开始念经, 有些游客坐在里面的蒲团上——估计是预约过的。五六个青年和尚和年老的大和尚一起诵经,旁边有个和尚打鼓,鼓点之下,诵经的声音整齐绵长, 确实有点佛法庄严的味道。念过一轮,大和尚让围坐的游客按次序上前祈祷(顺便捐钱)。仪式最后,大和尚掏出一张祈愿签,用英文读起来。
这我不得不说日本旅游业搞得好:
- 这种和尚念经,年轻的和尚高瘦,老和尚穿着僧衣,看起来宝相庄严。齐声诵经的时候场景不需要你了解佛法,你会觉得有世尊说法那种仪式感。
- 虽然我一直吐槽日本战后重建的寺庙神社是假古董,但是假古董有假古董的好处。假古董可以随便装现代化的新风系统和灯具。大殿金碧辉煌,人虽多,空气通畅。国内景点人流控制不好,人一多,又挤又闷。
- 旅游纪念品也买得不错。虽然我知道那是有溢价的轻工业产品,但是日本人营销做得着实好。第一像御守御朱印这种产品质量起码看起来在平均线以上,而且还有个特限属性:在浅草寺买的御守起码让你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店;第二卖的人穿着特定的制服(比如巫女服),而且瘦,看起来就可亲,国内卖旅游纪念品那些大爷大妈,简直就是「穷生奸计」的道成肉身。为了避免批评,我点评批评上海玉佛寺那个卖小八卦护身符的文创商店。
- 英文最好有一点,不行的话,还是得熟练掌握翻译器。
- 厕所要干净,这个不是我在黑,国内厕所真的不行。
看完这个仪式,我走出黢黑的增上寺大院,旁边就是东京塔,流光溢彩。路上遇到一家卖鲷鱼烧的店,队伍排得很长。 我问队里三个外国姑娘(两个金发白人,一个黑发,可能是拉丁裔)能否用 Visa,伊说不知道。我上去问了一下,依然是万恶的 Cash only 。 回头告诉伊,然后我就去路边等红灯了(实在不想换出一堆硬币来)。没想到那个黑发姑娘上来掏硬币请我吃了一个。 我看到伊脖子上还挂了个十字架,可能真的是拉丁裔天主教徒,愿上帝保佑伊。鲷鱼烧味道还不错,不像铜锣烧那样齁甜(但话又说回来, 我都没吃过正宗手工做的铜锣烧)。
出了地铁站回酒店的路上,被两个招揽生意的小姑娘拦下推销酒吧陪聊业务,我说不会日语,拦下我的小姑娘也尴尬了,因为陪聊的姑娘只会日语—— 话说回来,就算会中英文也没用,这种显然的消费陷阱(估计开红酒会花很多钱)我不会踩的,要踩前天在秋叶原路上一堆女仆的时候踩不更好? 当时还有地头蛇 Yuki 一块,安全系数五颗星。
7月8日
我自己的 TODO list 昨天其实已经逛完了,早上起来决定去李子推荐的明治神宫走一下。
下了地铁,准备步行穿过代代木公园。路上经过日共的「根据地」。这种房子前面还贴有一红一蓝的候选者漫画海报11, 日本真是一个动漫化的国度啊。

Figure 29: 日本共产党,这位吉良君后面应该是当选了
走过日共的楼,来到一个踏切,所谓「踏切」,就是铁道与公路交叉的地方。很久以前我看过一个泡面番《踏切时间》,清新好玩。 今天总算亲自走一趟,但我走得时候想起信号量,一时想不起信号量的英文,走得慢了些,踏切的栏杆放下来了,我还在道中间, 列车已经能看见了,紧赶慢赶挤过了栏杆。这个操作还真是不安全啊。
明治神宫在代代木公园里。代代木公园幽森玄远,端的是杀人分尸的好去处。

Figure 30: 代代木公园
从北参道鸟居进去,过二之宫鸟宫,最后到明治神宫,这应该算三道鸟居,不知道是不是明治神宫特殊的规制。 这二之宫鸟居我看了一下旁边的注释,这个鸟居1920年立,1975年从台湾买了一棵1500年树龄的扁柏重建。这就是我非常不满的一点, 抛开民族主义情感,我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建筑值得牺牲一棵古树,就算是故宫我也一样。不抛开民族主义情感呢, 我觉得日本人要琢磨琢磨为啥这鸟居1920年竖起来,1975年就得重建,它就不该用木头建,它就应该用钢筋混凝土加复合装甲再贴一层爆反12。
进鸟居前,可以绕路去看看明治神宮御苑,500日元——我是觉得不值。里面有个明治为伊皇后建的小房子,不开放,且是重建的。 有片菖蒲田,花期过了也就算了,田边野草比菖蒲都高,你糊弄游客还则罢了,据说这菖蒲田是明治天皇为昭宪皇后亲手栽种的, 你都不好好伺候,这真是糊弄鬼了。
唯有这睡莲池绿水茂林有一番景致,让我想起以前回老家路上有条河,没有修桥之前只能等渡船摆渡,两岸也是茂林乱竹, 一湾河水在我记忆中也是绿的。后来建了桥,方便了很多,但也没有永井和风所说摆渡的风致了。 御苑中有一口清正井,据说是加藤清正造的,其实就是用鹅卵石塞住泉眼,当中用一口去了底的铁缸围出一个洞, 泉水透过鹅卵石渗出,铁缸形成了一个井口——我老家也有一口井,里面以前还养有鱼呢,上次回去,这口井已经荒废,清理一下不失为一个景点。

Figure 31: 神宫御苑睡莲池
出了御苑就是神宫本身,这三天我去了四个神宫了,正殿都不开,看多了也腻。明治天皇这个人有意思,神宫免费发放小册子, 上面有明治当年颁布的五箇條の御誓文以及教育敕令等文献。偏殿有一墙瓷砖画,画了明治一生的重要时刻。

Figure 32: 但还是得说,有空咱把这缝给补了吧
不得不说,明治是很厉害的,1867年大政奉还,1868年还打了戊辰战争,1894年击败大清,1904年击败沙俄。就算我们把1853年黑船来航算进来, 几十年时间让日本工业化(虽然工业化程度不一定全面)现代化,打赢两场重要的战争。站在日本人的角度, 我觉得没啥好挑剔的。虽然我作为中国人,难免不是很好受,我也得佩服他。伊当年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功绩可以说遗泽至今。 至于两场战争的遗产被挥霍到现在倒欠债的状态,嗐,分锅肯定先分给昭和。
从神社出来,我想找家能用 Visa 的拉面馆,但是找不到。一气之下去到涉谷,在涉谷大十字路口边上一家商厦的顶楼吃了一顿难吃的拉面。 我是从涉谷站有八公像那个出口出来的。旁边是《胆大党》的宣传巨幕,话说现在日本的二次元圣地中心是不是从秋叶原转移到涉谷了?

Figure 33: 这选举宣传搞得像是选八公去当参议员的样子
吃过午饭,我去 Azabudai Hill 看高畑勳的展览。严格来说,我只看过他老人家的《阿尔卑斯山的海蒂》,而且,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 我看到是植物椿配音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展览怎么说好呢,首先,不许拍照,这合理,让大家专注看展嘛,然后,不许用手机对着大部分东西翻译。 这个大部分是多大一部分呢?展品是不行的,可以理解,第一个展厅的墙上贴着一个年代记,是高畑勳的年谱、动画行业大事记和世界大事记, 挺有意思的一个时间轴,纯印刷品,这样的地方也不能用翻译,很无语。只能对着墙上那些高畑勳名言金句翻译,去你的吧——而且门票两千日元。

Figure 34: 买了一套纪念版中性笔
看完这个展览,随便找了家店喝点东西吃点点心,差不多四点,打开《明日方舟》准备抽卡,结果还在维护中——乌龙了,忘记算时差。
休息完打算去池袋 MyGo 圣地巡礼,查地图的时候发现中国同盟会发祥地之碑就在附近。昨天在单向街翻《在东京重造中国》的时候, 我就搜过跟孙中山等早期革命党相关的地点,也搜到这个碑,但是没有把它列上 TODO list ,现在既然「来都来了」,就顺路过去看一下吧。
孙中山领导的兴中会和黄兴的华兴会等组织,在1905年8月20日合并成为「中国同盟会」,创立地点是现今东京大仓旅馆所在地。当时,那块土地属于日本财阀大仓喜八郎,该地段上是一座西洋住宅。中国同盟会结盟大会一共持续三个多小时,有100多个中国人淋着雨,汇聚在大仓家的西洋住宅外,高喊「中国同盟会团结了革命势力,孙文总理万岁。」
去到一看,只有一块孤零零的石碑,旁边的高楼大约就是大仓旅馆,颇有「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的味道。

Figure 35: 夕阳下的中国同盟会发祥地之碑
从池袋站35号口出来,就是名场面「Ano 月下追素世」的现场,我拍了一下对比照,角度不好找,而且人流汹涌,也不好意思碍事, 多少有点意兴阑珊了。于是我走进小巷,找了一家支持 Visa 的烤肉店,再次吃了比较贵,脂肪含量非常高的牛肉——这次是店员帮烤的, 火候掌握得好。而且店员英语也不错,不用靠谷歌翻译。这牛肉油太大,导致我晚上肚子不舒服,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吃饱喝足,我动身去飞鸟山公园,抱着「去战他妈的最后一战」的心情,我要去 MyGo 最名场面的名场面「惊世一跪」的现场巡礼了!口也——
出了车站就是飞鸟山公园,公园在一个小丘上,薄暮中拾级而上,城镇在暮色中,路过基础碑铭,但我一心赶路,无心细读上面的字。 只记得明治三十七八年战争纪念碑上面的大字——其实就是日俄战争,这块真古董就这样矗立风雨中,一如上午的感叹,明治的武功已然雨打风吹去, 他的文治却依然遗泽日本人(当然也可以说伊当年遗留的问题也一直坑到现在)。
终于到了飞鸟山公园的喷水池,已经有一个小哥拿着手机在找机位。我福至心灵地问:「MyGo?」伊:「Yes!」我:「Chinese?」伊:「Yes!」 于是,两个来自中国的 go 批就这样异乡相逢,愉快地合影一张,然后分手告别。伊还指点我拍摄机位。我拍的照片还挺还原场景的。 如果可以重来,假如现场还多一个人,我们会表演一下「我什么都会做」吗?

Figure 36: 飞鸟山之战现场
这就是我日本旅游的最后一站了,在飞鸟山上坐了一会,我就怀着(即将要回去工地上班的)惆怅回去了。
归途
9号早上我一早起来,把我带到东京但是忘记送人新加坡特产咸蛋鱼皮送给了酒店前台的大叔阿姨们,然后坐上浅草线,直奔机场, 果不其然,坐错了,不过问题不大。到机场买了两款之前没见过的和菓子,一款白桃味,一款柠檬味——都是用来送人的,柠檬味那款我后来尝了一个,不好吃。
归程先飞台湾,有点奇怪是航司给我的邮件说会先飞台北,实际我是在桃园中转,人生第一次踏足台湾,毋忘在莒,毋忘在莒啊! 从台湾飞回新加坡的路上颇为颠簸,但第二天就要上班了,这点颠簸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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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屋入住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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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因为 Pixel 7 不支持 Suica ,所以我只能买实体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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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地点是:東京都中央区日本橋3-4-14 八重洲N3ビル B1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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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森见登美彦的《四叠半神话大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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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年轻的朋友不知道,前一句出自《银河英雄传说》 ,后一句出自《潜行吧奈亚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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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很激进的历史观点:我们可以把二战作为历史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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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暴论确实很暴,认真想想美国人现在来日本不还得靠翻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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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拿去新加坡的 Lamy 专卖店,有个善良的员工帮我把这个笔尖掰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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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去我的频道看:https://t.me/c/1360636307/11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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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难说这真的是民族主义情怀,还是单纯我想玩「什么都得贴爆反只会害了你」这个烂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