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oh 游记
缘起
我不喜欢旅游(虽然也不讨厌),但是问我想去哪里旅游,我基本没有没有想法。 我倒是可以说,我怕麻烦,而且抠,所以需要签证机票贵的地方基本绝缘。 但这不是根本原因,即使有任意门,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这可能是精神阳痿的一种。
之所以会去 Ipoh ,缘起于2月新加坡航展上认识了小柯,他在那附近上学,向我推荐了一番。 种子种下了。后来3月团建的时候我得知隔壁组 PM 是 Ipoh 出身,种子发芽,长成大树。 买票、请假、定酒店一气呵成,就这样去了 Ipoh 。
旅途
这次买了 AirAsia 的机票,从樟宜机场4号航站楼出发。4号航站楼仿佛是樟宜机场飞地,Google Map 还不提供「从别的航站楼坐摆渡车过去」路线的时间估算,出发的时候只好地铁转公交(我最讨厌公交)。
从樟宜到 Ipoh 的航程不长,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但是途中有点小颠簸,让我有点怀疑人生,要是机型是波音的话, 我估计得临时信一下上帝。
Ipoh 机场不大,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比佛山机场大(因为我没有坐过佛山机场的航线)。过海关的时候排队非常慢。 我本来排在外国人的队伍,大马人都排完了还没轮到我,于是旁边的警官让我过去大马人的窗口。 出发的时候我看了外交部网站,把 MDAC 打印出来了,结果没人看。后来问了一下,填了信息可以查到,但是不填会要求现场填。 估计就是有人没有填。
进城
从机场出来打车去吃了午饭,然后涂了防晒,准备走路去酒店。
来之前我的朋友小柯跟我说,别走路,打 Grab,体感温度40度以上。
但我还是选择了走路,主要原因是:
- 买了防晒,这钱不能白花。
- 酒店是三点入住,吃完午饭才一点多,可以浪。
- 我想看看本地。
从饭店去酒店就是一个从郊区到市区的过程,特征很明显。Ipoh 其实挺像我家乡的,到处是山。 在路边房子后面一两百米就是群山。
前半段路很少商店,路过一个公园,我才找到一个餐厅买了一杯可乐。进入市区又在7-11买了瓶装水。 郊区和城区的分界还是挺明显的。路上很多标志牌只有马来文,也有华文的(但是我没留意华文标志牌有没有马来文)。 但是很少英文。
路过 Sekolah Raja Perempuan Taayah 一所马来人女校的时候正好是课间休息,带着头巾的小姑娘们在走廊上。 她们看到了我,还有点雀跃,我向她们挥了挥手,有一群留意到我的学生也挥手回应了。当时我正好在听《无聊斋》, 有个在光线传媒工作的嘉宾聊到黄百鸣,所以这个场景让我想到《开心鬼》。
入住之后发现我整件T恤乃至裤头都湿透了,靠了一下枕头,连枕头都变潮了。睡一觉,然后起来吃晚饭。
饮食
第一顿是从机场出来的烧腊,里面的烧鸭是烟熏风味的,烧肉倒是没啥,配的酱料就是这边麦当劳常用的酸甜酱,我不喜欢。
晚饭吃了德记炒粉,这个店在新加坡好像有分店,我点了他们招牌的月亮河和文冬芽菜。
所谓月亮河就是咸鲜口的湿炒河粉,中间窝了一个生鸡蛋。文冬芽菜就是豆芽。我常见的豆芽是细长的,但这边的文冬芽菜是粗短的。 汆烫之后,淋酱油(可能是店家自己调整过的酱油),上面洒葱花和胡椒粉。
第二天(18日)早餐就在酒店附近找了个早餐铺,这个早餐铺有点像新加坡的食阁,好几家档口开在一起,顾客随便坐, 到档口点餐或者等人过来招揽生意,饭菜做好了送上来。早餐吃了咖喱叉烧粉。
上午逛了几个景点,午饭没有正经吃,吃了碗豆花,还吃了一种忘记名字的马来小吃,服务员是个包着头巾说粤语的阿姨, 估计是嫁给马来人的华人。
晚上回来终于吃到《马来西亚:爱上迷路》里面提到的芽菜鸡(其实就是芽菜和白切鸡)。芽菜前文已述, 白切鸡就令人感动:假如你在新加坡活得足够久,那么你对白切鸡的要求会下降到「没腥味就行」。 吃完晚饭出去转了一圈,去了附近一家本地精酿酒吧,喝了一种叫「陀地」的自酿甜酒(本来以为是本地品牌的啤酒)。 回来路上有个公园,公园里面有个长城咖啡,打着白咖啡的招牌。Ipoh 以白咖啡发源地著称,我不能不进去尝尝。 但白咖啡还是有点太甜腻了,跟速溶版本的区分不大1。
19日早上有点尴尬,因为把高速流量用光了,Google Map 经常刷不出来,在流量恢复之前不敢走远。 早餐是几条街口的早餐店,吃了一碗擂茶。这里的擂茶其实是咸菜饭和一碗类似抹茶的茶汤。 饭是和着冬菜一类的腌菜一块的,咸鲜口,可能加了罗勒,茶汤浓稠,也带有咸味。如果饭里面再加鸡蛋或者火腿就更好了。
午饭在酒店附近的长城咖啡吃,没啥特色就按下不表了。
下午去逛完景点之后,去了黎紫书《流俗地》背景的组屋打了个卡,本来打算在旁边的南香茶餐厅吃顿饭的,无奈人家早早关店了。 于是我就在看完电影(为什么我会在 Ipoh 看电影,后文再表)之后,继续逛 Ipoh,在三德小学旁边有个夜宵一条街。 我在里面挑了一家烤鱼店,选了白蛤(水煮)和魔鬼鱼(酱烧)。魔鬼鱼在当地有个别名,但是我忘记了。酱烧是加虾酱, 但具体是烤完再加还是烤的时候就涂,我不太清楚,没看见老板烤。蛤不怎么样,感觉他们没有把蛤的泥沙清理干净。 酱烧魔鬼鱼让我很满足,我就喜欢咸鲜口的大块蛋白质。
顺带一提,我去到烤鱼店的时候,老板正跟一个人合影,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王俊棠, 但我只记得他在《栋笃神探》里面演大只佬,名字想不起来,所以我没有凑上去。
20日上午我就飞回新加坡了,出发之前去18日早上吃咖喱粉的早点铺里面吃了碟肠粉,肠粉本身倒没啥。 但是吃的时候,旁边的煤气罐让我提心吊胆,真是人越大越怂。
遇到的人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看旅游文学很佩服作家们可以到处找人聊天。但我也绝非社恐,遇到健谈的人, 我还是可以像一个捧哏一样,陪着聊一段。
在 Ipoh 入住的酒店前台是个25岁的巴基斯坦小哥。我入住当天逛完回来,在酒店大堂狂灌水的时候,他非常热情地请我喝茶——立顿茶包。 于是我们就聊起来了,他来 Ipoh 6年了,但是再过一周就会回老家结婚,结完婚会休息一年,一年后再回来。 他在这边一个人上10点到晚上3点的班,如果住客有事,他就把前门扣上,去客房处理。他有个表弟还是堂弟在广东工作。 19号晚上,我跟他道别,祝他婚姻快乐。
18号从金宝古庙去南天洞的时候,在金宝英华学校2上车,司机是一个华人大叔。大叔很健谈,祖上从福建过来, 年轻时去吉隆坡闯荡,又在新加坡干了19年装修公司,今年回来落叶归根开 Grab,家里四个孩子,三个上了大学,孩子在新加坡工作。 他说新加坡还是太赶太忙,不像这里清闲(Uncle 你让本大陆仔无言以对)。还给我讲了马来西亚的大学制度(没太清楚, 毕竟阿叔自己没上大学)、开斋节穆斯林到墓地里面诵经(我们一路路过了金宝华人义冢,名副其实的「坟山」,一个山头全是坟包, 还有一个穆斯林墓地)、5月榴莲季节路边卖榴莲的小棚子还有现在 Ipoh 有很多孟加拉巴基斯坦的外来劳工融入等等。
最有意思其实是阿叔对马来人的看法:夹杂着鄙视不屑与不忿。前文说到我在金宝英华学校上车,但是我在那里看到上学的都是马来人 (女学生都包着头巾),就顺口问了一嘴,阿叔愤愤不平地说,那是马来人抢走的学校,现在霹雳是马来人的3。他推崇李光耀, 原因是李光耀对马来人有一手,「马来人,连枪都不给,只能去干后勤」4。另外还有一些非常政治不正确的内容: 马来女性很好泡,但是跟她们玩玩就好了5,但「结婚?不行!你跟马来女人结婚了要入他们的教的」。 但是在我提及,想在 Duolingo 学马来语,没找到教材的时候,阿叔就秀了几句流利的马来语,并对我说:「你学不会的,要读书学」。 「我们要跟他们做生意,不学马来语不行,做生意嘛,得学」。
总的来说,阿叔就不是多元文化的支持者——融合?融个屁!但是日子还是得过。我作为一个过客也不好说什么。我拍拍屁股就走了, 本地华人跟马来人还要继续相处的。抛开统计样本量来说,单纯从阿叔的说法来看,种族问题很长时间都会是一个问题, 但感觉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的标准是不打内战没有种族屠杀就不是大问题,毕竟华人都是日子人。
19号打车去地质博物馆,遇到一个泰米尔族大叔(从外表判断,不太确定)。这个阿叔倒不会跟我说政治(说了我也听不懂)。 但他知道我工作的公司之后,就跟我抱怨鄙司的服务不行,他在上面买很多东西,但是食物不行,上次买了羊肉,都坏了。 他说:「你们这些公司,应该多听听顾客的意见!你们是为顾客服务的。」我能怎么说?只能「啊对对对」, 一来我不知道怎样用英语说明冷链建设的不容易,二来,为公司辩护?嫌午饭吃多了吗?
除此之外,大叔还跟我抱怨现在年轻人太依赖网购了,他女儿二十多岁,经常网购。「不要跟线下脱离。」我对此表示赞同, 并表示现在我自己都是尽可能线下消费(当然主要是新加坡网购不方便)。现在女儿在别的城市工作,做会计, 他们会每周通电话。刻板印象一点就是马来老保了。
休假期间晚上群聊的时候,本来有个 youtube 上车的机会,但是考虑要认识一个新网友,最后不了了之。 我发现如果一旦认为要跟某个人有后续的交流,那么我对跟这个人交往就会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但如果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可以很放松地侃侃而谈。
景点
来 Ipoh 之前我对这座城市几乎一无所知,我也不做什么旅游计划。总的方法就是临睡前翻书,确定明天第一批目标——至于 「跟住去边度」,再说吧。
18号去了 Ipoh 火车站,其实没啥意思,在外围逛一下就算了,毕竟里面真的是一个运营中的火车站, 我没有那种随时走进火车站买张票走向远方的潇洒。火车站广场有个纪念碑,纪念了马来西亚历史上几场大战,这个倒是有点意思。 随后往二奶巷走,路上看了比尔克纪念钟楼,愣是没看清上面壁画的内容。二奶巷,一眼就看到头了。
下午吃完饭,我翻到《华风南下》,里面提到了金宝古庙,虽然路程有点远(打车四十多分钟),但因为 Grab 在马来西亚相比新加坡, 几乎等于免费,所以我一咬牙打车去了。金宝古庙不大,只有一个主殿。进门是几个大叔大妈无所事事地翻手机,只有我一个游客, 也没有别人来上香,大叔大妈也不上来招呼我求签捐香油,感觉我就是忽然投进池塘的一块石头,涟漪过后,池塘依旧。 我顺着《华风南下》里面提到的匾额一个个找过去看落款,有一点点趣味。很多匾额落款都是光绪年间,历史的感觉一下子出来了。
《华风南下》一书通过金宝古庙的匾额落款,研究广东移民社群,从金宝古庙出来,我看到几个广东各县市的会馆,门户大开, 人都在内室,我也不愿打扰他们,在大堂溜达一下就走了。
从金宝古庙出来,我打车去了南天洞(前文跟华人大叔的对话即在这段车程发生)。 《华风南下》考证南天洞即丘逢甲《南道院》诗中的南道院。「开山祖师为龚善德道长」。
南天洞「凿山为窟修建而成,共三层」,远观殊有风致,下车时还有猴子在楼上围栏闲逛。可惜洞内阴暗,一览而尽。 洞内供奉的神像驳杂,既有三清,也有地藏王菩萨,还有本地女仙。
《华风南下》书中所言不虚。
游览完下起大雨,我问工作人员,听说洞里有龚道长真迹,工作人员指向一个角落,我过去一看,是一堆破烂的印刷品, 有佛经和其他佛教宣传品,甚至还有《弟子规》,想来工作人员也没听清我说话,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知道龚道长。
不过维持南天洞运转的,是该洞于1973年依政府谕令成立的保管委员会。 郑道长虽然名为主持,但实际上仅仅负责襄理法事。而该洞寺之建设发展则交由以邓安杰为首之保管委员会处理。 据洞内文件云: 「本委员会之意旨: (一)维护华人传统性、道德、宗教、信仰; (二)增添地方上风光景色,使本洞成为旅游佳境,以供人们寻幽探胜,享受大自然之乐。
同年临近锡矿崩塌,本洞被泥水湮没,损失惨重。 吾人等,即负起重修责任,清理山洞,填补潭泽,扩张神坛,建化宝炉,筑斋菜馆, 塑青牛、作瑞狮、造牌楼、雕青龙、书彩凤,以壮丽观也。」 委员会要将南天洞打造成旅游胜地,但是对于继承人的培养,却没有做好。致使郑道长羽化后,只能由庙祝蔡明先生主持(1988— )。 南天洞由清末创建道士主持的道观,到一百年后没有道士,道教的色彩愈发淡薄,民间信仰的内容愈来愈多。
而且洞内造像粗糙,一片零落,实在唏嘘。
19日本想去几个博物馆,都扑空了,小柯推荐我去清水岭,关停了。失望之余,在 Google Map 上看到 Kellie’s Castle 。 这真的就是本次旅行最有意思的景点了。城堡已成丘墟,Kellie 一家人住的那栋楼还大致保持完整。基本每间房都有简介, 把这些简介读下来,William Kellie-Smith 这个人的一生也很清晰了:一个苏格兰人千里迢迢来到殖民地搞实业, 还在来往殖民地的船上遇到自己未来的妻子,几度浮沉。最后因为大流感死在葡萄牙, 为自己的豪宅装上电梯的心愿最终未能完成(他为了买电梯带着女儿去欧洲,在里斯本因病身亡)。 城堡里徒留空空如也的电梯间。
检点他的生平,估计会是了解马来西亚历史的好窗口。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帮助建了一座印度教神庙。 为了报答他,这座印度神庙在屋顶的神像里面给他塑了个像,此外他还在城堡里面挖了一条暗道,通向这座神庙。 不过后面我登上城堡屋顶,四顾苍茫,没有看到神庙。
说到暗道,这城堡居然有四条暗道(不过都封上了),而且二楼的房间都有逃生秘道,William Smith 是干了大缺大德的事情吗? 还是说不整点军事化措施对不起 Castle 这个名字?
二楼主人房提到,虽然有这房间,但其实 William Smith 夫妇在这度过的日子不长,后来 William 瘐死里斯本, 她太太和儿女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宅子。盛衰无常,令人黯然。
游玩完 Kellie’s Castle, 我去了 Heights appartment ,据说这就是《流俗地》背景原型。旁边的南香茶餐厅已经关门了, 所以我只能另觅晚餐之地。
看电影
马来西亚的电影票特别便宜,我本来也没想过在 Ipoh 看电影,但在18号晚上忽然福至心灵,去了当地电影院看看。 其中一个院线只剩下一部泰米尔语的爱情电影了,所以作罢。
19号早上想去找黎紫书的作品,所以去了 Ipoh Parade 逛逛,上面刚好有一个电影院,刚好有Seed 的剧场版。所以就买了。 14令吉一张票,算起来比国内还便宜。我去看的时候,影院只有寥寥几人。我买的位置还滴水,幸好左右都没有人, 所以我挪了个位置。
其实本来看点本地人才看的电影,会更有价值,但我对 SEED 毕竟曾经爱过,加上估计它在国内上映无望,我还是选了这部。 最后看完的感想就是:因为是在马来看,所以可以给5分,如果是在新加坡看,我非得去大喊「日你妈退钱」不可。
后日谈
其实从地形来看,Ipoh 跟我老家还挺像的。但是 Ipoh 颇有衰败破落的景象。走在旧街场上,随处可见废弃的骑楼。 城市建设也趋于停滞,Ipoh Parade 对面有个在建的楼盘,从我到 Ipoh 那天到19号看电影,三个工作日里面它就没动过工。 城市里面交通灯甚少,这倒是跟我老家以前很像,只是我已经没有随意横穿马路的技巧和胆气,导致每次过马路都是一次提心吊胆。 19号吃完晚饭回酒店,Gerbang 夜市繁华热闹,街上流动摊位都是傍晚过来摆开,有卖衣服、鞋、小手工艺品和小家电的, 就跟我小时候市政府附近的街市差不多,只是在这夜市一街之隔,就是一片没有灯光的小区,令人怅然。
但这跟我无关,第二天我就乘机回去我的打工之地了。
补记
小时候看翡翠台,天气预报会报道吉隆坡的天气。后来我的叔公去了吉隆坡旅行,给我带了一套纪念币,上面印着双子塔。
但除此之外,马来西亚就不在我视线之内了,哪怕我听梁静茹和林俊杰,我一直以为他俩是台湾人。没办法,